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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舞台在田野(2)

来源:中国妇女网作者:本刊编辑部
要闻 2012-07-30 16:25:00

 

    她们年轻,她们时尚,她们的生活原本在城市展开,但种种原因,让她们共同选择了农村,选择了一片希望的田野,选择了一个与土地相连的舞台。这些接了“地气”的女孩子,在为乡村注入新鲜血液的同时,也收获着她们自己的人生果实。

白一彤,陕西省清涧县高杰村村主任

白一彤,陕西省清涧县高杰村村主任

穿过烈日炙烤的院子,白一彤打着手机进门,头发纷乱,风尘仆仆。时隔三年,记者再次在陕西榆林清涧县见到这位女村官,仍然是一身运动装束,却少了朝气,多了疲惫。
在进门的四分半钟里,她接了四个电话。

坐定,叹气,刚说了一句,头疼死了。第五个电话又响了,是村里来的,说县上来人了。

少了冒失,多了踏实

白一彤连任了。

三年前,她的口号是“一年打基础,三年变面貌”。三年中,她的村官之路走得跌跌撞撞,也轰轰烈烈。因媒体报道,几乎所有人都知道,19岁的女村官要给村里办10件事,其中包括修路、建三层小洋楼。路修好了,建小洋楼却被她从计划中拿掉了。“以前那些目标不太实际。小洋楼不适合陕北地貌,建起来不伦不类特难看。我们村现在这个样子挺美的,窑洞就是特色,我觉得都可以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了。”

走到今天,年轻的女孩子少了冒失,多了踏实,尽管承诺没有完全兑现,她还是赢得了村民的信任,2011年底,高杰村换届选举,22岁的白一彤高票连任。“我做了什么,村民知道。”这回,她从村民的需要出发,把目标调整为两个:一是解决全村吃水问题;二是推行小型立体养殖。“每家2只羊1头猪10只鸡,能创收不少呢。”

目标少了,实施起来却仍然困难。

白一彤听说,这两年因为云南旱情严重,水利部要在全国范围内搞水利工程,“结果到我这儿连名都报不上去。原因是,我们村早就多次搞过自来水工程,号都销了。国家不可能给‘已经完成’的工程再拨款。”

至于以前的水利工程款去了哪里,白一彤不清楚,她要面对的是,今天的村民吃水仍要靠自己挑,而且经常断水。她东奔西走找相关部门,说明高杰村的自来水并没有“进家入户”,但人家只看记录不看现场。白一彤急得睡不着觉,有人给她出主意找市长,“他告诉我要先发短信再打电话。我发了一条短信说,我是高杰村的村官,很想给村里尽一份力,现在村里吃水困难,自己能力有限,想得到您的帮助。结果短信发完,再打电话人家没接。”

幸好有爸爸的朋友帮忙,煤电集团一位总经理去了高杰村,白一彤抓住机会“哭穷”,这位孙总被感动,当即支持30万元。但是要打井,要修水塔,要接水管线入户……村里仍然面临二三十万元的缺口。

有个慈善家给我打电话说,白一彤,我在电视上看到你的事迹很感动,想帮你打井。结果上周联系的时候,他问钱谁出?我说你不是免费帮我们打吗?他说井是免费打,但铁管、水泥管乱七八糟的要钱,打一口井得10万元!辽宁也有一个慈善协会的人说要来帮忙,可是那么远,吃住都要我管,打个十天半月的,我也很难承担。”

就在白一彤焦头烂额的时候,省里的“两联一包”扶贫工作开始,高杰村被列为帮扶地区,“我打算说服他们,把我们村的吃水问题彻底解决。”

因为挫折,所以坚强

在村主任换届之前,白一彤正回榆林看望因脑出血瘫痪在床的妈妈,突然接到一个村民的电话,说镇上要选村支部书记,让她赶紧回来。她匆匆赶回确认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钟,距离选举还有两个小时,她只来得及跟大家说一声,我要当书记,请大家把我选进委员里。

没想到,第一轮白一彤就以高票脱颖而出,“第二轮党员推荐,200人,我189票,又是高票。”第三轮,白一彤依然遥遥领先。两推一选的程序走完,另两个入选的委员都表示,愿意做副书记,当好白一彤的副手。“我以为非我莫属了,结果当时的镇党委书记说,你要竞选村主任我就不能任命你当书记,政策上不允许。”

紧跟着开始的村长换届选举,白一彤没有任何悬念地就被村民选了出来,镇里果然没有任命她当书记,到现在,高杰村有两个副书记,村支书空缺。

对此,白一彤委屈,“明明我被大家选上了,为什么就不能当?付出那么多,却得不到认可,那是我最痛苦的一段时间。最后想,不让做就不让做吧,我做好了,群众认可,群众的口碑是最高的。”

白一彤的爸爸白岩林对此事的态度却相当淡定,“一个人要想成为完美的人,必须经历灾难和挫折。人家不让她(白一彤)当这个书记,她就不能当,她要学会服从上级。如果啥都顺顺当当,想干啥就能干成啥,她肯定就骄傲了。就是要让她了解社会,她才能更坚强。”

白一彤和父亲的关系,一直是媒体关注的焦点。在央视某节目的采访中,白一彤表示,坚决反对父亲参与高杰村的事,因为他“太感性,不懂今天的农村,帮倒忙。”

对女儿的公开“对抗”,白岩林不以为意,在他看来,女儿每天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总要有发泄的渠道。

今年,白岩林除了给父亲上过一次坟,确实不再回村。但在女儿遇到困难的时候,他还是会派自己的朋友来帮忙。

他摊开几张自己随身带的照片让记者看:还是婴儿时的白一彤,站在爸爸的一只大手掌上。“你看,她那时候就是我的掌上明珠。”少女白一彤在绿色的田边绽放单纯而灿烂的笑容。“你看,那时候她多阳光,啥负担也没有。”声音里充满怜惜。

不肯妥协的“愤青”

这天晚上,记者和白一彤睡在一个房间,11点,12点……她几乎一夜都在翻来覆去。早晨天刚亮,她就跳起来说,有一个项目申请表今天要拿到县里盖章,她得赶紧回村去打印填表。顾不上刷牙洗脸,白一彤就冲了出去。

当了三年半的村官,白一彤始终没有改变的是她的“愤青”习惯。

她有太多太多的看不惯,采访中说的最多的一个词就是“气死我了”。

最近镇上在搞低产园改造,白一彤一肚子的气。

她为拉枝生气,“大家说,枝子都到地上了,还要坠个土袋子,大粗枝都给拉断了,就为了好看!要是我,会等树枝比较软的时候再拉,而且我会请本土的专家给农民上课,说明为啥要拉枝。农民不理解才不愿意做。”

她为给枣树刷白灰生气,三千八百亩的地,她动员村民刷了半个月,但防虫的白灰却不能及时供应,到处打电话要不来。“布置任务的时候都来找我,需要支持和帮忙的时候,他们不是推诿就是不接电话。”

她为挖树坑生气,因为很多村民抱怨,到秋天雨水多,这些树坑积的水会让枣子都烂掉……

她讨厌在遇到困难向上级求助的时候,得到的回答是你们村里的事情自己处理;她讨厌上面用不发工资来要挟她的工作;她讨厌某些领导只对“政绩工程”感兴趣……她火冒三丈态度强硬,不迂回不妥协,一次次碰壁又一次次冲上去。

现在最让她欣慰的是,村领导班子五个人非常团结,她一口一个“二叔”、“三姥爷”地叫着,对大家很尊重,大家也都支持她。有人拖欠承包款,五人一起上门要,白一彤气壮,当场宣布,过期不交就更换土地承包人。第二天晚上,1.8万元的承包款交上来。

还有一件高兴事是,已经声明和她分手的在榆林工作的男朋友又回心转意了。因为在电视上看到她因为他的“退缩”而流泪,说自己有不高兴的事情只能跟小狗说,顿时觉得女孩子“很无助很可怜”,所以“良心发现”。只是男友的母亲仍然对这种异地恋担忧,让男友有些动摇。“我说随便,你自己考虑吧。我从来没想过因为任何一段感情放弃这段事业,尽管痛苦,郁闷,我还是会做下去。无欲则刚,我会一直坚持我自己。”


   白一彤说,我的权力是人民赋予的,我只是个羊头,说白了,我还是羊。所以我的利益跟村民的利益是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