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前门大栅栏，是京城最热闹的所在，来往人群，穿着各异，早已不是60年前的时髦标准：身穿瑞蚨祥，脚踩内联升。但大栅栏五号的瑞蚨祥依然是宾客盈门，很多人是冲着邹秋明来的。作为百年老字号瑞蚨祥的中式服装传承人，邹秋明是瑞蚨祥的“宝贝”，也是 “前台”。客人上门，先要经过她这一关，量体、选料、定样、挑绣，然后开启一程中式礼服的体验之旅。

中式礼服的瑞与祥

邹秋明穿着咖色碎花织锦缎中式上衣，捧着在一楼为客人选定的丝绸，踩着瑞蚨祥的红木楼梯不急不慢地往上走。这每天都重复很多次的动作好似被邹秋明演绎成了一种仪式，她对懂得中式之美的客人总是郑重以待。她知道，来这里定制中式服装的，大多都是有重要的场合需要，所以这就不仅仅是一件衣服，还是一份体面，一种纪念。

楼梯直对着的是她的红木大桌，压满经她手制作的服装图片，不管是明星政要，还是普通女子，这些中式礼服都激活了中国女人骨子里蕴藏着的中式之美。坐定后，邹秋明拉开抽屉，取出红缎针包，抽出一根银针，为一件尚未完工的墨绿色旗袍沿边，这样的活计其实会有其他师傅做，但她的飞针走线让我们看到了传承人的功底。邹秋明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难得的技能，过去女人们不都会做吗？平常人家虽没那么多时间和钱财为自己描花绣样，但在她小时候，每到过年，母亲都会早早给家人每人做一套平纹上衣，斜纹裤子，就是一块布、一根针线就缝出全家人的温暖和精气神儿。小小年纪的邹秋明也喜欢拿根针缝缝这个，补补那个，没想到这成了她干了一辈子的手艺。

中式服装有别于西式服装的精髓在于它的内涵，不仅是穿一件精美裹体的衣服，更是穿一种文化和寓意。立领，像河蚌一样轻轻包住珍珠般光洁的脖颈，体现东方女人的含蓄端庄。领口一枚盘扣，不仅把衣服对接起来，本身也是一个工艺品。用一根盘条，根据大自然的万物，惟妙惟肖盘出来，燕子扣、凤尾扣、鱼扣，就有外国人只买了盘扣，说回家镶在镜框里欣赏。中装面料的花色本身也藏着故事，新婚穿件石榴花纹的，盼着子孙绵延；过年穿件金鱼花纹的，预示年年有余；商人穿件卐字图案，希望财源滚滚；做客穿件荷花图案，讲究以和为贵。

长款旗袍，散发着尊贵的气息

旗袍里的中国女人

我去采访时，遇到一位女孩正被未婚夫和未来的公婆陪伴着慕名来找邹秋明。他们定居加拿大，趁来北京探亲的机会，赶制一件五月婚礼的礼服。一家人很快与邹秋明一起选定了样子：长及脚踝的旗袍裙，白色软缎，凤尾盘扣，靠肩盛开一朵牡丹，裙面上绣五彩凤凰。想象着新娘清秀的东方容颜配上白色丝绸的长旗袍，一定会在婚礼上惊艳四座。邹秋明说这样一件旗袍的制作周期至少要两个月，先是量体，用素白布胚做一个版样，赶在女孩走之前试穿，然后再正式用真丝裁剪、描花样、绣花、缝制、钉扣，每一步都是手工完成。

女孩的婆婆说，在加拿大，有什么重要活动，韩国、日本、印度这些东方国家的女人都会穿自己的民族服装，而来自台湾、香港的中国人也都会穿上中式服装隆重登场，反倒是她们这些应该是最本土来自内地的女人衣橱里都是洋装，但现在大家也都意识到了，都会在回国的时候做上几身中式衣服。

又有人来，是一个妈妈要给出国留学的女儿定制一件旗袍，因为是年轻的女孩，又是比较日常的穿着，她没有挑繁复的绣花，而是看中一条手绘荷花的短旗袍，清新端庄。妈妈想通过邹师傅的手给女儿的不仅是一件旗袍吧，而是希望女儿不论开放在世界上哪个地方，都散发着东方的祥和纯美，妈妈笑着说等参加女儿的毕业礼时她也会穿旗袍，和女儿一起“花样年华”一把。

一件旗袍能激活中国女人蕴藏的中式之美

专属你的中国式美丽

邹秋明说，很多女人觉得旗袍是很挑剔人的身材的，所以不敢尝试，其实不然。纤腰一握，长脖细腿穿旗袍固然妖娆，但只要你是身材匀称，胸高于肚子凸出的高度，都可以尝试旗袍，选择顺滑的譬如丝绒剪花的材质，照样是端庄富贵，别有风韵。还记得当年扮演《四世同堂》里“大赤包”的演员李婉芬吗，她的身材可真不算好，但是邹秋明觉得她穿旗袍的感觉，像是长在身上似的熨帖顺眼，那种韵味这么多年，多少新版“大赤包”无法匹敌。旗袍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能把你内心的一种神韵调出来。

相比国外的服装大牌，我们的中高档中式服装一直坚持定制的方式。因为每个人的曲线，包括背弯的程度，腰线的弧度都是不同的，所以在邹秋明的量体裁衣下，即便是身材几乎一样的双胞胎，旗袍的尺寸也不尽相同。成衣在净尺寸多一寸到一寸半，这样做出的旗袍每一处都是贴而不绷，这就是中式服装的人性。

如果身材真的是不适合穿旗袍，那么，一件织锦缎中式上衣，柔滑中带着挺括，下身配条半裙，哪怕你胸部下垂，腹部突出，也能遮掩地平整精神，整身衣服的亮点可以体现在织锦缎的颜色、花样、盘扣上。

邹秋明说现在有很多新派的设计师也做得非常好，比如玫瑰坊的郭培。“虽然我是一个‘老古董’，她是一个创新派，但是每次我看到她的作品就觉得特别高兴，她把中式元素巧妙用在礼服上，让中式之美走向国际舞台，年轻一代以这么好的方式发扬我们的中式服装，她们也是传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