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燕:打工妹的路也能越走越宽
干好本职就是做对自己最有利的事
因为公公生病,家里欠了两万元的债,1998年农历十月二十三,我跟随老公的脚步,从四川老家到广东佛山打工,两岁的双胞胎女儿成了留守儿童。
作为一个外来打工人员,要想得到本地人的认可,必须要付出几倍的努力。我在跳了五次槽之后,进了这家陶瓷公司,在成品车间当分选员。这是陶瓷行业最苦的一个环节,一次要抱五六十斤砖。为了辨别瓷砖的色差,我把不同颜色的砖摞在一起对比,比完了再把这些砖平铺,从不同角度观察区分。之后再在每件瓷砖底面编上号,打乱,重新再分。一个月以后,我就能分辨所有细微的色差了。
有一天去上班,我发现上一班验砖时把一批很好的瓷砖降级处理了。我觉得很浪费,他们解释说,是因为这批砖倒边倒得不够好。我过去在别的公司有过类似经验,知道只要用磨头轻轻一磨,这样的砖就可以上优等,根本没必要降级。我告诉他们可以这样处理,没想到,生产经理在后面看到了这一幕,随后不久,我就被安排做跟班质检,负责全班的分选质量。
做质检,意味着担负更大的责任,我要能准确判断别人的分选质量,要抽查员工对标准的掌握情况,首先自己要做得相当好。瓷砖的规格很多,不同规格有不同标准,记起来是有难度的。谁说错了,我不用查看资料,立刻就能指出来。直到今天,那些标准我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一年多以后,我以第二名的成绩考上总检,负责全部的产品质量。又过了一年多,我当上了车间副主任……
平台不断上升,我干得更有劲了。我曾负责过新生产线的招工培训,我对新来的员工说,任何一个人打工,首先要踏实苦干,真正对自己有利的事就是一心一意做好本职工作,把基础打牢,以后的路才会越走越宽广。
能体现人生价值的事情就是事业
去年,我倡议办了个小燕暑期乐园,请当地志愿者为打工者的孩子提供15天的学习辅导,并带他们去参加各种有意义的活动。在结园仪式上,我和在场的几百名孩子及其家长分享了两个故事,希望孩子们理解打工的父母为了家庭在做着怎样的努力。
我生双胞胎女儿的时候是早产也是难产,她们差5天不到7个月出生,从手术台上下来,我几乎算是死过一回的人,这也是我后来什么困难都不怕的原因。术后医生嘱咐两年内不能干重活,可那时我老公先出来打v工,我自己在家要种地,不到半年就挑粪下田,伤口一直没有愈合好。刚进公司,我最喜欢加班,因为可以多挣钱。结果劳累过度导致伤口发炎,我晕倒在车间里。我去医生那里拿了一天的药,休息了一个多小时,就又回去接着分选瓷砖。
另一件事发生在2004年11月17日。凌晨4点钟,我的小女儿住院了,到下午4点钟还没有苏醒过来!我经历了人生中最大的一次挣扎,我牵挂我心爱的孩子,可是要回家,坐火车一个星期,我花不起这个时间;坐飞机来回要四五千元,我当时的工资只有两千多元,孩子住院要钱,将来出院补充营养也要钱,我回去看女儿一眼又能起什么实际作用?我托付妈妈去看看孩子,自己强忍泪水继续工作。好不容易挨到下班,一出公司门,我就哭起来,一路打电话一路哭,走到家都止不住眼泪……这就是打工者的辛酸和无奈!我们爱孩子,但我们无法尽到当母亲的责任。
当时我大女儿也在场,她和大家一起哭了,她也许是第一次知道妈妈的不易,知道妈妈的“狠心”背后是对她们深深的爱。
如今,15岁的小女儿依然在生病,她前年住了七次院,去年又住了七次院,平时每天要20元的药钱,全是自费。作为母亲,只有努力赚钱!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能够当上全国人大代表,有机会把自己的辛酸,把所有农民工的无奈讲出来。我一直生活在这个群体中,我有深切的体会,我发出来的都是最真实的声音。钱对打工者来说固然重要,但体现自我价值更重要,以后即使不当代表了,我也觉得关注农民工群体是有意义的事,对我来说,这是更大的成长,也是一份值得永远做下去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