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王丽云家。宽大的书桌上堆了一摞摞厚厚的剧本，最上面几本已被密密麻麻地批注。和王丽云隔桌对坐，冬日阳光透窗而入，谈话竟也显得温暖欢快。

有“遗憾”的母爱

也许在电视剧中饰演了太多的“婆婆”和“妈妈”，王丽云在剧中伶牙俐齿、尖酸刻薄、势利难缠的“事儿妈”形象早已深入人心，被观众称为“恶婆婆专业户”。而生活里的王丽云，作为一位全心全力爱着女儿的好妈妈，却也难免在女儿的成长过程中留下遗憾。

26岁那年，王丽云与广州军区话剧团的演员车晓彤相爱。结婚几年后，女儿车晓出生了。

那时，王丽云和车晓彤经常要下基层演出，有时候一走就是几个月。“单位给下部队演出的演员子女们在食堂开个小饭桌，我们不在家时，车晓经常在那里吃饭，晚上则到我们托付的亲戚、同事家去住。”

父母常常不在身边，车晓比同龄的孩子更早地懂事和独立，每次父母离家，她都不哭不闹。在王丽云印象里，只有一次例外。那天，王丽云从外地演出回到家，前脚刚进门，后脚就紧跟来一位导演，急着和王丽云谈新戏。王丽云冲着里屋喊了一声：“妞妞，快出来见见叔叔！”“不！我不见！让他走！我妈妈刚回来你又要带走她，呜呜呜……”喊叫声伴着哭声传了出来，王丽云心里顿时很难过。

在女儿的成长中不能终日陪伴，王丽云却想办法用各种方式让女儿能更真切地感受到妈妈的爱。“我去老山前线慰问，托着一大串香蕉拍了张照片，想让女儿知道香蕉是怎样长在树上的；去新疆演出，和维吾尔族小朋友合影，想让女儿看看新疆小朋友长得多漂亮；到了南方，看到好看的树叶和花，我会采下来夹在书里做成标本，给女儿带回北京，让她感受到妈妈心里一直都牵挂着她。” 

宽严都是爱

对于女儿，王丽云大多采用的是“打击激将式”教育。车晓大学毕业那年，邀请妈妈去观看自己的毕业大戏，并提出了一个小请求，希望妈妈能上台给自己送一束花。王丽云一眼看穿了女儿的虚荣心，她毫不留情地说，“你要是能演女一号，我就给你送！”一句话把女儿堵了回去。可事后王丽云很心疼歉疚，“我其实是想通过这种方式鼓励她上进。可我真不该这么说，伤了孩子的心。” 

当年冯小刚拍《非诚勿扰》，车晓应邀去试戏。紧张了，她打电话给王丽云，希望能从妈妈那儿得到一些鼓励。没想到，妈妈言语中透出的完全是“无所谓”，“你紧张啥啊，反正也选不上。”王丽云希望通过“打击法”，让女儿把希望降到最低，这样一旦能比预期上一个台阶，内心就会很满足。

王丽云说自己是个“业余生活者”，她这一生的主业是工作。“人活着就得有价值，我无法想象自己没有工作支撑着会成什么样。走到大街上没人认识你，我觉得就是演员做得不称职。”拍戏时，她的精力常常比年轻人还充沛，有时候凌晨三四点钟就起来化妆，一拍就是一整天。她这种对于工作的“过分狂热”，对女儿车晓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重新复出后的车晓一直很努力，接戏一部接着一部，她要追回那些失去的时间。前段时间几个戏连轴转，一天车晓给王丽云发了一条短信，“刚收工，累死了！”王丽云看了很心疼，但她想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给女儿回复。犹豫再三，她决定让女儿自己去面对和消化。

王丽云坦言，自己以前是个不折不扣的“严母”，可现在女儿长大了，做妈妈的也强硬不起来了。“她成熟了，渐渐明白了很多事，我也逐渐在调整自己，不能像以前那样哐哐哐地‘直击’了。父母和孩子很多观念不一致，两代人肯定会有冲突，都得学会改变和调整。”母亲的“让步”也是一种爱的方式，车晓也越来越理解了现在这个变“柔软”了的妈妈。

长大后我就成了你

电视剧里，我们常常能看到很多“夫妻档”、“父子档”、“母女档”联袂出演，可车晓以前却很排斥与妈妈演对手戏。

新近播出的电视剧《满仓进城》，剧组在确定车晓为女主角后，同时邀请王丽云饰演母亲，但车晓强烈反对，表示如果这样自己就辞演。最后导演给车晓做了很多工作，经过妥协，王丽云饰演戏份很少的婆婆，车晓这才勉强同意。

“有一场戏是婆婆病重，剧本上写的是儿媳妇从外地匆匆赶来，哭着跑进门，结果车晓只是连喘带跑地就进来了。我心想，坏了，第一步就没演到位，等着接下来看看有没有机会补救吧。演到结尾我慢慢闭上眼睛睡着了，我当时心里想她肯定是两行眼泪流下来。没成想，我睁眼一看，她居然一滴泪都没掉。”

对女儿的表演不太满意，王丽云开始纠结起来。“作为一个有经验的演员，我希望这部戏更加完满。但作为一个母亲，我同样很珍惜和女儿合作的机会。她本来就害怕我参与，我要是当场点透了，恐怕就没有下次合作的机会了。”

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王丽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件事过去很久后，王丽云还是一直放在心里，她觉得要想办法说出来，才能让女儿更好地进步。一次吃饭，王丽云故意找了个话题，聊起了其他演员演戏中的“小缺陷”。聊着聊着，她就把话题扯了进来。“上次那个戏你那么演也可以，不过用另一种方式演或许会不一样。”王丽云接着就把自己的理解讲给了车晓，女儿听得若有所思。“哦，按你说的，效果也许会不同。”虽然嘴上不肯承认，但王丽云明白，车晓内心里已经接受了妈妈的“指点”。

王丽云随即调侃女儿，“我当时没敢说，怕你跟我急，影响你拍戏的情绪，更怕影响咱们俩的感情！”一句话把车晓逗乐了。从那次之后，车晓对于和妈妈的合作不再显得如之前那样排斥，遇到好的本子邀她们共同出演，车晓还会主动征求妈妈的意见。

在微博上，车晓会毫不吝惜她对母亲的崇拜和爱。2014年的母亲节，车晓在微博上发了两张照片，一张是妈妈年轻时候的戎装照，另一张是儿时与母亲的合影，并写下了“长大后，我好像没有悬念地就成了你……”。

这几年，王丽云觉得母女俩有越来越多的共同语言了。一有时间，两人就会坐下来谈谈表演的风格和技巧，也聊聊各自的“心事”。

每次和车晓见面，王丽云都会提前“精心打扮”一番。“孩子最害怕父母变老了，他们不愿意看到父母邋里邋遢的样子。我年轻的时候回家探亲，每次看到妈妈满头白发，心里就很难受。所以现在我也很注意在女儿面前的形象，希望展示给她的永远是我最光鲜亮丽的一面。”

家分开，爱不散

因为性格上的极大差异，王丽云和车晓彤婚后多年一直“冰火难融”。为了不让女儿幼小的心灵受到伤害，两人一直没有下定决心离婚。2000年，在车晓考上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后，王丽云和车晓彤觉得女儿长大了，经过慎重考虑，他们友好地分开了。

在采访中，王丽云很大方地主动提起了这段婚姻。“很多人都说，你们现在一家三口还常在一起，你俩也感觉挺好的，为什么不复合呢？他是个好人，可我们性格真是不合啊！”王丽云觉得，两个人和平友好地分开，比拧巴在一起将就过日子更有利于孩子的成长。车晓能够健康快乐地成长，没有受到父母离异的伤害，正是得益于他们勇敢地选择了更有助于家人快乐生活的方式。

现在每逢过年过节，一家三口总会挤时间凑在一起吃顿团圆饭。每次车晓给王丽云送来一些吃的喝的，都无须叮嘱，她知道妈妈肯定会将一大半送去给爸爸。王丽云去外地演出、拍戏，车晓彤还会经常开车去接送她。一家人虽然分开了，但是爱和亲情却还在。

在一次进行新剧宣传时，车晓曾说过，“我的父母虽然离异了，可我觉得家的温暖和爱，并没有因为家的分裂而消失，而是以一种更新、更让我感动也更能接受的方式，继续关爱、温暖着我。我和爸爸妈妈在这个家，是离而不散的，我一直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