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虹桥街道古北市民中心有这样一幅漫画：一抹绚丽彩虹，一端连着虹桥街道，另一端连着人民大会堂；一只白色信鸽衔着书信飞向大会堂的方向，信封上写着“虹桥街道全国基层立法联系点”。2015年7月，虹桥街道成为首批基层立法联系点之一，从此它就成了百姓家门口接地气、察民情、聚民智的立法“直通车”。截至目前，这辆立法“直通车”共完成62部法律草案的意见征询工作，征询覆盖近万人次，提出意见建议1200余条，其中101条被采纳。

朱国萍带领立法信息员们对法律草案进行讨论

聚民智，集思广益参与立法

2022年1月20日下午，一场由虹桥街道基层立法联系点、长宁区妇联联合举办的立法意见征询会正在进行。人大代表、高校教授、律师、法官与社区居民齐聚一堂，围绕《妇女权益保障法（修订草案）》展开热烈讨论。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工委领导通过视频连线的方式出席。

人格权益、婚姻家庭权益、劳动和社会保障权益……小小的基层立法联系点，联通着全国最高立法机构，将社情民意畅通无阻地传递。

作为在场唯一一名从事妇幼卫生工作的专业人士，长宁区妇幼保健医院院长方文莉对“人格权益”专章中关于“医疗机构实施生育手术时，在孕产妇与家属意见不一致时应尊重其本人意愿”这一规定进行了补充；社区居民王煊熔是一名家庭主妇，在虹桥街道生活了35年，她希望草案能在全职主妇再就业方面予以更多的关注。

针对不同的法律法规，联系点会邀请不同行业的人员参与征询会。就体育法征询意见时，联系点邀请奥运奖牌获得者、退役运动员、残疾人运动员、高校代表等参加；就未成年人保护法征询意见时，立法信息员走进华东政法大学附属中学，面向学生代表召开意见征询会。

前不久，虹桥街道全国基层立法联系点还完成了反电信网络诈骗法、体育法、反垄断法等法律法规的意见征询工作。联系点的“立法信息员”依据不同法律法规的需要，走进企业、社区，收集百姓真正关注的问题。

上海康明律师事务所主任吴新慧是联系点第一批信息员，她将基层立法联系点的作用总结为：“让立法更体现民意，让法治更得民心”。前不久，她深入居民小区就反电信网络诈骗法听取意见。有居民提出：“能不能引入保险制度，万一遇到诈骗，保险理赔数额覆盖一部分损失。这对积蓄被骗的老人很重要。”还有曾经遭遇诈骗的居民要求：“能不能加大惩罚力度，骗子实在太可恨了！”这些意见都被收集并向立法联系点反馈。

各行各业汇聚民智，让立法者看到百姓关切，也了解企业需求。

2020年底，立法联系点就《反食品浪费法（草案）》征求意见，草案中有一个条款规定：餐饮企业有权对顾客收取浪费食品的处罚费用。当时参与立法的部分专家认为，餐饮企业是愿意接受这项规定的。然而在意见征询会上，辖区餐饮企业的代表纷纷向法工委代表反馈：该条款不好操作。首先，企业无法统一处罚标准；其次，会造成顾客流失。这些意见直接反馈给立法机构，予以采纳。

吴新慧记得，百姓对民法典的反馈最为踊跃。在一次走进社区的公益法律咨询兼意见征集过程中，有位老人颤巍巍地走到她面前说：“我年纪大了，有好几个子女，有的对我照顾得尽心尽力，有的对我不闻不问。等我头脑不清醒了，该让谁做我的监护人？我能提前指定监护人吗？”吴新慧意识到，很多老人需要在意识清醒时，以书面形式确定日后丧失民事行为能力时的监护人。这便是当时法律未明文规定的“意定监护”。于是她将这一意见通过基层立法联系点上报给全国人大法工委。立法回应百姓关切，民法典将“意定监护”入法，充分维护了弱势群体的合法权益。

接地气，家门口反映心声

2019年11月，习近平总书记到虹桥街道考察基层立法联系点工作时指出：“我们走的是一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发展道路，人民民主是一种全过程的民主。”“这是总书记首次提出全过程民主这个概念，当时我就在现场。”全国人大代表、上海长宁区萍聚工作室党支部书记、负责人朱国萍回忆道。

在2015年的一次会议上，朱国萍得知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工委正考虑在上海选择一个街道作为基层立法联系点。“就选我们虹桥街道吧！”时任虹桥街道虹储居民区党总支书记的朱国萍当场毛遂自荐。

2015年7月，经全国人大常委会批准，湖北襄阳市、江西景德镇市、上海虹桥街道和甘肃临洮县建立了第一批基层立法联系点试点，朱国萍也多了个身份——联系点的“立法信息员”。

“我原以为立法离基层百姓很遥远，然而设立联系点后，全国人大法工委能直接听到最基层的声音。倾听人民心声、满足人民需求、保障人民权益，这是立法工作迈出的一大步。”朱国萍为立法联系点由衷点赞。

退休后，朱国萍创办了“萍聚工作室”，作为虹桥街道基层立法联系点向基层延伸的联络站，继续收集社情民意。萍聚工作室设在居民区，百姓有什么操心事烦心事，推门就能反映，有专人记录、整理。“我们力求让立法‘最后一公里’更接地气、贴民情，将百姓原汁原味的意见和心声，上报国家立法机关，让他们的建言直通人民大会堂。”朱国萍说。

通过萍聚工作室的意见收集，居民中2400余人次直接参与45部法律的意见征集，归纳整理各类意见建议509条，具中57条建议被不同程度采纳。

基层立法联系点的意见收集，采用“一二三四”工作法：提前一周给立法信息员送上法律草案和情况说明；召开居民群众和业务相关人员两种类型的座谈会；以书面、走访调研及座谈会三种形式征集意见；每部法律草案至少召开四场座谈会听取意见。

为全方位收集基层意见，虹桥街道还在16个居民区和50家区域单位内，设置了“基层立法信息采集点”。310余名立法信息员、10家顾问单位和10个类型的专业人才库，让立法意见不仅接地气，还更专业。

察民情，百姓所呼立法所应

吴新慧还记得，基层立法联系点成立后，进行意见征询的第一部法律是反家暴法。2015年9月，立法联系点收到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工委发来的反家暴法草案征询意见通知，邀请吴新慧作为立法信息员参加。

拿到征求意见稿，吴新慧第一个想到的是办案中接触的一位老人。老人瘫痪在床，遭到女儿打骂，但尚未构成虐待罪。老人想维权，却不知依据哪一款法律。于是吴新慧提出立法意见：将老年人纳入反家暴法保护的主体范围。让她备受鼓舞的是，建议最终得到采纳。《反家庭暴力法》第五条第三款规定：“未成年人、老年人、残疾人、孕期和哺乳期的妇女、重病患者遭受家庭暴力的，应当给予特殊保护。”

北京大成（上海）律师事务所律师何蓓，2021年初成为立法信息员。一年来，她向居民、当事人等收集立法意见的数量很多。如针对计划生育法草案，何蓓收集了生育保障、劳动保障、民生购房、企业责任等意见30条，带着这些意见参加了征询会。“每次参加征询会前，收集的意见大概都有几十条，都是老百姓最关心的事”，何蓓说。

2021年12月，《噪声污染防治法》审议通过。朱国萍根据收集的意见曾提出：上海的很多居民楼与高架路相距很近，有人半夜在高架路上飙车，居民深受其扰，应当对这些行为予以规制。这条意见在征询会上引起共鸣，最终被《噪声污染防治法》采纳，其中第47条规定：“机动车的消声器和喇叭应当符合国家规定。禁止驾驶拆除或者损坏消声器、加装排气管等擅自改装的机动车以轰鸣、疾驶等方式造成噪声污染。使用机动车音响器材，应当控制音量，防止噪声污染。”

“立法走入寻常百姓家。”朱国萍说，在参与立法过程中，老百姓切实看到依据法律能解决问题。现在主动找她建言献策的居民非常多，大家主人翁精神更强，养成了办事依法、遇事找法、解决问题用法的法治思维。

如今，基层立法联系点已经从最初的4个发展到22个。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将“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写入其中。

2021年12月，国务院新闻办发布《中国的民主》白皮书，显示2015年设立第一批基层立法联系点以来，截至2021年10月，全国人大法工委设立的立法联系点共涉及21个省区市，覆盖全国2/3省份。各基层立法联系点共对127部法律草案、立法工作计划等提出近7800条意见建议。

基层立法联系点一头连着国家立法机关，一头连着基层群众，是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生动实践，体现了党和人民群众心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