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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通心理热线的孩子们……

作者:本刊记者/陈晨
聚焦 2022-01-17 16:17:29

上海、浙江等地开设青少年心理健康援助热线以来,未成年人来电踊跃,咨询者最小年龄只有7岁。从线上心理疏导到线下心理危机干预、学习生活帮助,热线连通着家庭、学校、社会对孩子的关爱。

2021年9月,国务院印发《中国儿童发展纲要(2021-2030年)》(以下简称新“儿纲”),对儿童健康、安全、教育等多个方面提出新要求,指出要增强儿童心理健康服务能力,提升儿童心理健康水平。

2021年11月,教育部对全国政协《关于进一步落实青少年抑郁症防治措施的提案》进行答复,明确指出将抑郁症筛查纳入学生健康体检内容,建立学生心理健康档案,评估学生心理健康状况,对测评结果异常的学生给予重点关注,到2022年底基本建成有利于儿童青少年心理健康的社会环境。

为配合新“儿纲”实施,集青少年心理咨询、评估治疗、危机干预和心理援助于一体的公共服务网正加快构建。

浙江省湖州市长兴县妇联举办的心理健康团辅活动中,孩子们收获知识与快乐

来电踊跃“成长烦恼”并不少

“阿姨,我妈又骂我了,能不能劝劝她?”一个读小学五年级的孩子在电话里哭诉,咨询师耐心倾听安抚。

今年9月1日起,面向青少年开通的上海市心理热线“021-962525”上线,热线由300多名心理咨询人员24小时值守,他们中有精神科医师、心理咨询师、社会工作者,用专业方法提供心理援助。开通一个月,热线接到有效来电约3500个,其中四分之一来电者是未成年人。

浙江省湖州市青少年心理健康援助热线“0572-2251885”(音:爱爱我要帮帮我)推出后同样来电踊跃。

浙江省湖州市长兴县妇联举办的心理健康团辅活动中,孩子们收获知识与快乐

自2020年11月热线开通以来,共接听来电9000多个,其中有未成年人来电3800多个,占40%以上,最低年龄只有7岁。

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是什么让孩子们拨通热线?湖州市青少年心理健康援助热线中心负责人王斓说,情绪问题、学习问题、亲子关系、人际交往等苦恼,是孩子们求助最多的,有20%的来电者存在焦虑、抑郁等情绪。

有的孩子玩游戏被孤立,或是在班级里被排挤,打电话倾诉;有的孩子课业负担重、学习压力大,长期不被父母理解,与父母争吵后诉说委屈。也有不少低年龄孩子的来电让咨询师忍俊不禁,一些七八岁的小朋友专门打来电话:“我先试试热线通不通,以后遇到问题再跟你们说!”可见孩子们需要一个诉说心里话的窗口。

热线之所以受孩子欢迎,与渗透于细枝末节的宣传分不开。湖州市在全省率先开设青少年心理援助热线后,在全市中小学以及村(社区)家长学校都进行宣传,市卫健委、妇联等多部门还通过向全市30多万名中小学生的家长发放“给家长的一封信”等方式宣传热线。

社区家长学校定期开展青少年心理健康讲座

“大多数孩子打来电话,只是想找个情绪‘出口’。现实中他们把一些想法告诉父母后,可能会招致家长的不理解甚至批评。他们的来电经咨询员的耐心倾听、专业疏导,有些问题往往线上就能化解。当然,也有一部分孩子的心理问题较严重,需长期关注、线下治疗。”王斓说。

遭遇心理危机 热线也是“生命线”

作为全国最早的心理热线之一,广州市心理援助热线开通已有14年。据今年1月以来的统计数据,未成年人来电占22%,最小的来电者仅8岁。

广州市心理援助热线负责人、广州市心理危机研究与干预中心部门主任魏华林介绍,未成年人来电中,咨询内容按比例依次为精神疾病、心理健康、家庭矛盾、恋爱问题、人际交往、学习压力、性心理。据初步统计,来电时情绪处于抑郁状态的占45%,部分来电者曾被确诊为抑郁症或其他心理疾病。

广州市心理援助热线,还是一条24小时“待命”的自杀干预热线。

不久前,魏华林收到了一封感谢信。信中写道:“去年开始,我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结束生命,那些强烈的想法24小时困扰我。幸运的是热线的几位咨询师在每个‘惊险’关头义无反顾地拉住我,用无条件的理解和爱引导我走出困境。”

这是一名17岁少女写来的,她多次求助热线,经咨询师指导去医院就诊,被诊断为重度抑郁症。此后经两次住院、病情反复等康复过程,咨询师们在热线另一端24小时值守,实时化解她的心理危机,敦促她就医吃药,陪伴她化险为夷。

“接通来电之后,通过咨询师的评估,如果是有轻生想法,或存在严重心理疾病症状的高危来电,我们会视情况第一时间将来电者转介到精神专科医院,并在当天或第2天、第7天、第15天、第30天等分别进行至少4次回访。”魏华林认为,将抑郁症筛查纳入学生健康体检内容十分有必要,有助于全社会关注青少年心理健康,对需要帮助的孩子,及早干预、治疗。

一键智达 建起协同救援保护网

“阿姨,能不能帮帮我……”今年2月的一天深夜,湖州市“2251885”青少年心理援助热线接到一名16岁女孩的求助。女孩曾被诊断为抑郁症,来电时已服用超量药物,状态很差。咨询员询问她具体位置,随后通过多部门联动的基层治理大数据平台,启动“一键智达”机制,将信息推送给警方等部门。在警方的帮助下找到女孩,及时送医救治。

“一键智达”,是湖州市建立的青少年心理健康数字化应用场景的子模块,可以实现多部门跨区域协同救援、指挥等功能,志愿者在接到求助电话时,按下“一键智达”,就能按实际情况将信息第一时间转给公安、120以及心理护航专班等相关人员。

接到信息,长兴县妇联紧急介入了女孩的线下心理援助工作。由县文明办牵头,县妇联、县教育局等多部门组成的“长兴县青少年心理护航专班”对女孩进行心理辅导和生活帮助。妇联联系到女孩所在学校领导、社区工作人员等了解情况,得知女孩父亲去世,母亲离家出走,一直和爷爷奶奶生活,性格内向自卑。曾由于失眠就医,被诊断为抑郁症。

随后专班与教育局对接,通过委托班主任家访、到学校走访等方式,了解女孩的学习生活状况,和心理专家“会诊”,制定心理援助方案。根据方案,在女孩后续休学期间,专班定期派人家访并敦促监护人带孩子复诊、监督孩子服药,密切关注其睡眠和情绪,及时向专班汇报;班主任与监护人密切联系,跟进治疗进程;心理咨询师与孩子“一对一”结对,定期心理疏导。长兴县妇联副主席黄蓉金介绍,在家庭、学校、政府各部门共同呵护下,如今女孩精神状态明显好转,学习和生活步入正轨。

不仅在长兴县,湖州市多地妇联都曾用科学、暖心的帮扶关爱,助力处于心理困境的孩子走出阴影。湖州市“2251885”热线自去年11月开通以来,已挽救13名青少年的宝贵生命,对881名症状较重青少年实施线下一对一帮扶。该热线由包括湖州市第三人民医院专业医护在内的150余名志愿者团队24小时轮流值守,确保“生命线”时时畅通。

主动作为 教育预防走在前

与热线紧密衔接,湖州市建立了包含妇联在内的“责任体系、防范体系、服务体系”为一体的“三个五”工作体系,全面关爱未成年人心理健康。

2021年4月和9月,湖州市曾分两次对全市37万余名中小学生开展心理健康普测,根据筛查和诊断,在严格保密的情况下,由心理专家提供一对一心理援助。

如果需要线下咨询,孩子或家长还可以拨打“2259885”预约热线,到“南太湖心航线下咨询中心”与心理专家定期面对面咨询。湖州市第三人民医院的“南太湖心航诊疗中心”专门设立少儿心理科病区,提供针对性的专业治疗。

长兴县妇联打造了“杏福吧”青少年心理健康品牌,建成1个县级青少年心理健康服务中心、16个乡镇心理辅导站,在这里可以进行心理测评、免费心理咨询,知名专家定期坐诊,提供“家门口”的心理港湾。

长兴县在200多个村社实现了家长学校全覆盖,针对不同年龄段孩子的家长,开展青少年家庭教育心理健康培训课程;面向孩子开办心理健康团体辅导活动。县妇联对各级妇联主席、村(居)妇女干部、法治副校长等开展多次培训,137名学员获得婚姻家庭咨询师、心理咨询师和社会工作师等证书,为青少年心理健康关爱工作,注入了专业力量。

如何帮孩子管理情绪?如何防止孩子过度使用手机和网络?打开电视,家长们就能找到答案。“长兴新闻综合频道”开设了《家庭教育大讲堂》,心理专家定期支招。截至目前,全县心理知识普及人群达35万人,为500余名青少年及家庭提供线上或线下心理服务。

湖州市妇联已经和市卫健委、教育局、团市委等五部门联合出台《湖州市青春健康工作“十四五”规划》,并在最新上线的湖州市护航心理健康应用场景中加入妇联智能,让妇联提供的心理咨询服务实现网上预约。数字赋能,护航健康成长。

“双减”见效 快乐对冲负能量

“在社会新闻里,我们会看到一些由于孩子心理问题导致的事件。其实不是孩子变‘脆弱’了,而是他们每天接触的网络信息数倍于上一代人,幼小的内心无法完成对信息的甄别和过滤,容易受到负面的影响。同时,家长变得焦虑了。家长的负面情绪最终会传递给孩子。‘双减’之前,一些孩子每天玩耍的时间甚至不到半个小时,周六日更没空。这样的状态成年人都会情绪变差,何况孩子。”魏华林说。

王斓明显感受到“双减”政策实施以来,热线来电数量有所下降。“学业负担减轻,让孩子有时间自我调节,做喜欢的事可以让愉快的正能量对冲负面的心理能量。亲子相处融洽,家长情绪稳定,家庭关系才更和睦。”王斓说,和谐的亲子关系是一切教育的基础。

“减负增加了玩耍时间、亲子时间,家长就更要在陪伴和教育上讲方法下功夫。”王斓提示父母,依据对咨询案例的研究,出现心理问题的孩子大部分常年感受不到父母的爱。未必是父母不爱孩子,而是父母的爱存在误区。一是爱错了频道,如注重保障物质生活,却忽略精神关爱。二是爱错了方式,以“自以为对你好”的方式爱孩子,要求孩子必须接受。时间长了,孩子感受到的更多是烦躁、压抑、控制,而不是爱。第三是爱错了方向,总是在孩子身上挑一堆毛病,想方设法改变他们。

父母要学会尊重孩子的个体差异,允许他们平凡,欣赏他们独特。与其改变孩子,不如做好榜样。

父母每天对待长辈、家庭、儿女、工作、生活的态度,就是孩子对待生活的样子。父母焦虑急躁,孩子就会脾气暴躁;父母愉悦知足,孩子就会快乐阳光。

“即便将抑郁症筛查纳入体检,家长也需要充分关注孩子的心理健康,对一些迹象不能放松警惕。”魏华林提示,如果孩子的行为习惯发生明显改变,如爱运动、社交的孩子突然连续多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喜欢美食的孩子突然食不下咽;原本成绩不错,突然一落千丈;孩子经常情绪低落、莫名哭泣等,父母要及时重视,与老师沟通。有时心理健康问题还会从生理上表现出来,如患抑郁症的青少年,早期可能出现头晕、肠胃不适、失眠,甚至无故发烧等症状,父母应及时带孩子就医。

“我们期待新‘儿纲’的实施,能进一步促进家庭、学校、社会关爱青少年心理健康,形成多方参与的社会合力,全方位守护孩子的成长。”魏华林说。